再思：聖經中的奴隸制
2013年5月20日，澳洲前總理陸克文（Kevin Rudd）一改過去對婚姻平權反對的態度，當晚在個人部落格表態支持同性婚姻，並說明對於同性婚姻的立場轉變是經過長期和多次反思表態。不過更為人所知的，是同年的9月，陸克文在澳洲國家廣播公司（ABC）問與答節目中，面對現場一名牧師的質疑「你身為基督徒，為什麼不相信耶穌在聖經裡的話呢？」陸克文展現自己對聖經的詮釋與瞭解，並回答說「如果我有這種觀點，那聖經裡還說奴隸是自然的情況。」不出所料，陸克文隨即贏得眾人的掌聲。在此，陸克文將聖經對同性婚姻與對奴隸制度的標準，放在同一平台檢視，並向現場質疑的牧師說，如果凡事都聽聖經的，那麼聖經支持奴隸制度，我們也該如此支持嗎？甚至還反問道「保羅在新約聖經中說，奴隸要服從主人，難道我們就應支持美國內戰中的南方聯盟嗎？」我想這強而有力的激辯，使得牧師面有難色，這場問答似乎宣告著基督信仰對同性婚姻的信念是無理的、選擇性的、時代錯置的，但是真的如此嗎？聖經對於同性戀的教訓真的是時代差異的道德標準嗎？亦或奴隸制度真的是聖經過去所支持的嗎？或許對此議題，我們該更深一層的思想。
我想我們都很清楚舊約聖經中出現過奴隸制，可是我們有曾認真考究過聖經中的奴隸制是什麼樣子？又有何規範呢？況且我們千萬別忘記，在研究一個民族的歷史與其行為法則時，要清楚知道他們的文化背景。我為什麼這麼說？因為千萬不要忘記，以色列民族自己曾經是奴隸（參：聖經〈出埃及記〉）。因此在以色列的歷史認同上，你可以知道以色列民對待“奴隸”是有別於其他民族的。這實在不是我隨意亂說，乃是有文本證據證明。
〈利未記〉25章42–43節「因為他們是我的僕人，是我從埃及地領出來的，不可賣為奴僕。不可嚴嚴地轄管他，只要敬畏你的神。」此處明明的說，上帝不要以色列民轄管其他人，因為他們都是上帝的僕人，是與你們一同被贖回來的弟兄（可再參：利25章46、53、55節）。然而，你也許會問，那麼該如何解釋隨後利未記之記載「至於你的奴僕、婢女，可以從你四圍的國中買。並且那寄居在你們中間的外人和他們的家屬，在你們地上所生的，你們也可以從其中買人；他們要作你們的產業。」（利25章44–45節）這難道不是奴隸制的鐵證嗎？以色列人也只是善待自己人罷了，依然奴役他國的人不是嗎？為此，我必須再言，以色列民在對待社會之寄居者（無論是無土地者或買來的勞工）時，依然也是以憐憫相待，因為他們自己就曾被埃及人惡待過，故在〈出埃及記〉23章9節那裡說「不可欺壓寄居的；因為你們在埃及地作過寄居的，知道寄居的心。」甚又言「不可虧負寄居的，也不可欺壓他，因為你們在埃及地也作過寄居的。…若是苦待他們一點，他們向我一哀求，我總要聽他們的哀聲，並要發烈怒，用刀殺你們，使你們的妻子為寡婦，兒女為孤兒」（22章21、23–24節）請看，這就是上帝的心，這就是以色列民族與其他列國截然不同的世界觀，因他們自己做過奴隸，深知奴隸之苦，明白受惡待的不堪。
而不僅如此，上帝的心意除了彰顯在這些話語上，更彰顯在其「奴隸法」之中。我們可以看見按律法條文說，奴隸不僅可以參與群體之宗教生活，甚能接受割禮及參與重要節慶 — 逾越節（表示作為奴隸者，在上帝眼中依然是被贖者，無異於其他人；出12:44），以及各種歡慶或宴席（申16:11–14），又規定無論男女，都當享有每週之安息（出20:10、23:12）。你看，這難道不是上帝愛的彰顯嗎？這就是以色列民族的獨特規條。在列邦法典中，我們可能不難發現那些關於攻擊或謀殺“其他”奴隸者的條例，但我們總看不到關於“自己”奴隸的條例，這是因為普遍價值觀認為如何對待自己的奴僕是自家的事，那是屬於他們的自身財產；相較之下，在以色列民族的條款中，你甚至可以看到那嚴厲擊打奴隸者，甚要受刑（出21:20），且還不能傷害到奴隸，否則就必須放他自由（出21:26–27）。由此，你便可見以色列民族是何等的以同理心善待自己的奴隸，因為耶和華在在囑咐「你也要記念你在埃及作過奴僕」（申16:12）。
當然，如果你熟悉聖經，也許你會問，那麼〈出埃及記〉21章21節說那被擊打致死的人「若過一兩天才死，（其主人）就可以不受刑，因為是用錢買的。」這難道不是惡劣之規嗎？什麼叫做“因為是用錢買的”？這是將人物化的惡劣言詞嗎？為什麼和上述的經文意義差這麼多？不，事實上，此處經文我們應當這樣理解：這規條的重點應在於，主人是否故意打死奴隸？如果是幾天後死，表示主人僅是管教過當，而非意圖殺人；而奴隸死亡造成的損失，已經讓主人付出代價，故才不受刑，因已是用錢買的。當然，這個律法規條前還有前述所說「人若打壞了他奴僕或是婢女的一隻眼，就要因他的眼放他去得以自由。若打掉了他奴僕或是婢女的一個牙，就要因他的牙放他去得以自由。」（出21:26–27）因此要傷害奴隸，在以色列民族中，可謂難上加難。因此你可以清楚看見，古代聖經的奴隸制，根本不同於近代美國南北戰爭中的奴隸制。
故從上述論述中，我們已大致明白以色列民族的奴隸法。而21章21節的爭議，實際上也顯出了一個事實就是：摩西的律法常常是按著以色列人之“心硬”而制定的。請看〈馬太福音〉19章8節耶穌說的話「摩西因為你們的心硬，所以許你們休妻，但起初並不是這樣」雖然耶穌說的事例乃“休妻”，但不改其本質上意義，耶穌事實上就是在說「你們可以休妻，並不是因為上帝喜悅你們休妻，而是在你們既有的罪惡與墮落中，上帝藉此規條來限縮你們的剝削與壓迫」是的，奴隸制亦同。摩西律法中有許多是專門規範以色列人的條例（如同現今的刑法、民法），而這些條例又有許多是回應（處理或對治）當時的社會實況，如休妻、報應、衛生…等；當然，奴隸也是。因此摩西律法規範的事不等於上帝喜悅或支持這樣的事，而是防止惡的持續擴張。但更重要的是，這些規範沒有普遍性、永恆性與必然性，只是專給當時代的以色列人，所以這根本不是上帝對人絕對的理想。因此，摩西律法的奴隸規範（出21:1-11；申15:12-18）應理解為上帝對當時早已存在的社會現象給予規範，使以色列人不得惡待奴隸。
而更進一步的說，事實上你會發現，其實作為別人的奴隸只是一種“相對性的人際關係”。在現今社會中，我們似乎沒有奴隸一職，但仔細思考，難道沒有主雇關係嗎？沒有勞資關係或傭人嗎？這些人所做的豈不就是古代奴隸做的事嗎？因此我們應當反問，若奴隸制度有問題 ，難道主顧關係沒問題嗎？難道勞資關係沒有問題嗎？當眾人在撻伐與否定聖經中的奴隸制度，豈有看見今日有更多人比古代奴隸還不如？（本段靈感出自柯志明老師）故我們必須捫心自問，奴隸制度作為一個社會制度，它有可能完美嗎？或著任何一種社會制度有可能達到完美境界嗎？民主制度是最完美的社會制度嗎？民主制度也許是相對較好的制度，但它是完美的制度嗎？不！我必須言，在墮落的人類社會中，不可能有一種完美的制度。我常說「人對了，事就對了」這句話正是此意；如果人心不改變，哪有什麼社會制度是可以完美無缺？否則為什麼我們總看不見柏拉圖的「理想國」？聽我說吧，除非人心先改變，否則制度永遠都不完美。
所以，當陸克文想藉聖經的奴隸制度來否定聖經對同性戀清楚的教訓時，我只能說，他徹底的失敗了。此言論只顯示他並非一個聖經學者，並非一個真正的基督信仰思想者。在我看來，他只是體貼群體意識，按著那自以為是的良心宣示自以為是的立場。正如提摩太凱勒（Timothy Keller）牧師所言，說這些如此宣稱者，事實上都是戴上了文化眼鏡（cultural spectacles），以一個現代西方的那種「你必須做自己」（you have to be yourself）之極端人本思想，並藉此來抨擊過去的奴隸制度，甚至是贊成同性戀的理由。
因此，最後我必須言，聖經中奴隸制度的存在，並不能為同性戀的存在背書，因為奴隸制度本身也並非上帝所喜愛。若讀〈創世記〉9章25–27節，你會發現“奴隸”的出現是在“被咒詛”的情況下產生，因此這個身份本身就是非自然、墮落且非上帝心意的存在。上帝的心意從不是這樣，上帝的心意理當是「欺壓貧寒的，是辱沒造他的主；憐憫窮乏的，乃是尊敬主」又是「戲笑窮人的，是辱沒造他的主；幸災樂禍的，必不免受罰」（箴14:31、17:5）。是啊，無論是什麼身份，總要知道在基督耶穌面前，我們都是被救贖者，且是主內的弟兄姊妹，祂總不容許我們彼此鬥爭與殘殺，反倒要彼此相愛，愛人如己。保羅說得不錯「並不分猶太人、希臘人，自主的、為奴的，或男或女，因為你們在基督耶穌裡都成為一了」（加3:28）。
